《回国驯火记》 | ||
Taming the Chinese Fire | ||
(十七)琼浆美酒、项目巧换 | ||
2006年5月24日第一稿,2008年7月29日修改 | ||
作者:(美国)安普若 | ||
包博开车沿着河北路往南,刚过民园体育场和大理道,已经可以看见河北路上霓虹璀璨的“疙瘩楼”了。一辆自行车在他车前面抢道,为了躲让它,包博一个急刹车,宝马Z3在刹车的轮胎声中熄了火。包博拧着钥匙打了好几次,只听到启动电机“哒哒哒”的转动声,发动机却死一样的一点反应也没有。包博皱着眉头学着山东话嘟囔着:“这一路上磕磕巴巴地就知道要出事儿。这眼看就到了,奶奶地,它歇菜了!” 银倩在旁边哈哈地笑了起来,她好像是在看包博笑话,觉得十分好玩。 宝马车死在了马路中央,正是周末傍晚最繁忙的时候。后面的车开始不耐烦地按喇叭,站在路口的交警也不断地挥手让他快走别堵塞交通。 包博大衣也没顾上穿就下了车,对银倩说:“大小姐,活动活动筋骨,下来推推车!” 银倩下车,先优雅把头发往后一甩,然后穿上大衣,踩着细高的黑漆皮高跟鞋走到车后面,翘着兰花指,用两个手指头以一个优美的舞台动作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效果地开始推车。包博右手扶着方向盘,左手扶着车门使劲推,车子缓缓地动了起来。包博回头,看见银倩那种表现力丰富的推车动作,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她:“你练二指禅呢?” 包博这一句话,银倩听了不但没生气,竟然哈哈地站在马路中间笑了起来,越笑越厉害,索性车也不推了,捂着肚子边笑边说:“我怎么觉得这么滑稽呢?” 一个衣着华丽的漂亮女郎,站在马路中央推一辆死了火的红色宝马车,自己还高兴地乱笑,这场景确实有点滑稽。所以街上的人都驻足观看。天津人天生喜欢看热闹,见到这么好玩的场面大家更是不能错过,觉得“介多哏儿啊”,于是人越聚越多。围观的人盯着银倩使劲地看,后面车里的司机也探着头傻乎乎地盯着银倩上下打量,脑门都快撞到挡风玻璃上了。再后面被堵的车,什么也看不到,于是就起哄一样地乱按喇叭,好像是在招呼大家快来看啊,快来看啊!这下交通真的开始堵了。 在睦南道路口维持交通的警察一看要堵,马上跑了过来。他冲着几个看热闹的骑自行车的人喊:“走起来!走起来!看嘛呢?有嘛好看的,说你呢,走啊!介有嘛好看的。”说着警察也过来帮包博赶紧把车推到了路边,然后回头看看还在哈哈笑的银倩说:“介女的就是没用,介么点小的车也推不动。介不找乐么?” 包博连声给警察道谢,警察说了声“谢嘛?不用!”边走还边自言自语地说:“原来介宝马说死也死啊!你介车肯定是国内组装的。”警察忙着回路口疏导交通去了。包博指了指睦南道“疙瘩楼”下面的停车场对银倩说:“大小姐,咱们把车推那边去吧。” 银倩冲着警察小声嘟囔着说:“他们家车才是组装的呢。这是原装的,这都看不出来,切!还交通警察呢!”然后撒娇地对包博说:“我可推不动。这样吧,我去找人帮你推吧。” 说着她跑去睦南道上的停车场,找那几个管停车的保安小伙子。也不知道她和他们说了什么,几个人兴高采烈地过来了,根本没用包博费力,连说带笑地就把车给推到了停车场停好了。包博心里想,漂亮的女人有的时候还是很有用的。 包博和银倩存好车,来到了“疙瘩楼”的门前。 | ||
“疙瘩楼”是1937年意大利建筑师保罗·鲍乃弟(Paul Bonetti)设计英国人建造的一片意大利风格的八门联体洋楼,也就是美国人说的row house(排屋)。三层半砖木结构,一层在半地下,正门在二层,高台阶,圆拱门;三层是曲尺形的阳台,阳台的花柱像珍珠串一般,新奇别致;四层是一排水纹花饰的百叶窗,窗上是绿色的遮阳棚,风吹日晒已经发旧并积了许多尘土。“疙瘩楼”的外墙是用过火砖砌筑。过火砖烧流化后自然形成了疙瘩点点的外观,所以天津人称它为“疙瘩楼”,用天津话说就是“嘎得楼”。解放前“疙瘩楼”在天津绝对是高档公寓,住的都是有点身份有点地位的人物。 当年京剧须生名家马连良在天津唱《八大锤》,他扮断臂说书的王佐。返场时一时疏忽甩着“断臂”就上了台,被一个倒好给闷了回来。这事儿可闹大了,戏迷们闹市,法国巡捕镇压;马老板一气之下跳了墙子河又被救了上来。据说那个时候马老板就住在“疙瘩楼”左手的第二个门。现在这个房子租给了一个叫张连志的,开了一个粤菜馆叫“粤唯鲜”。张老板爱好个收藏什么的,所以现在这里满院子都是缺胳膊少腿没脑袋的汉白玉石像,残缺断裂风化的石碑;酒吧内是驮碑的大石龟,刻着“徽音并播”的老木匾;还有号称纪晓岚喝龙井的茶桌,号称马连良抽鸦片的大烟床。这里的收藏五花八门琳琅满目,以至于冯骥才夸奖这里是“能吃的博物馆”,还给题了词。于是乎“冯大个”的题词被当成了金字招牌,做成了巨大的霓虹灯顶到了古朴典雅的小楼之上,好好的一个早期意大利式建筑一下子便变得俗不可耐。 一进门,一个瘦小的带客的小姐上下打量了一下银倩和包博,马上说:“请问是银小姐吧?……您二位这边请。沙总他们在四楼等您们呢。” 包博调侃银倩说:“哇!果然是‘腕儿’,人家都认识你啊?” 银倩不解地说:“我第一次来啊?怎么会认识我呢?” 带座的小姐穿着一身深色西装,带了一副眼镜。她在前面听到他们的对话,回过头来,一脸职业微笑地说:“沙总和我们说,有一个像明星一样特漂亮的小姐和一个美国来的先生要来,所以你们一进门,我一看,就猜出是你们了。” 这马屁拍的,银倩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包博也说:“谁说天津人不会做生意?你看这女孩多会说话!” 粤唯鲜一层是“石头酒吧”,二层散座零点,三、四层是单间,五层是小阁楼。他们的张老板喜欢和名人照相,所以一路进来,墙上挂了不少他和名人的合影,都是他挺着啤酒肚一脸艳笑地搂着明星肩膀的照片。而且张老板也喜欢在电视剧里客串个小角色之类的,所以和演艺圈混得很熟。 带座的小姐把包博和银倩带到了四层搂的409房间。409房间不大,里面是老式的家具。墙边是一个条案,条案上陈列着两个用玻璃罩罩着的佛像。条案上方的墙上挂着一幅道光30年制辞体圣旨。开头汉文楷书写着“奉天承运 ,皇帝制曰”,最后面是满文,并钤有御印“敕命之宝”。旁边还有一张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委员田凤岭签字的《文物鉴定证书》。 一进房间,沙总第一个站起来,热情地冲了过来,握着包博的手说:“哎呀,哎呀,你看看,你看看,让你们从北京那么老远跑过来,我这心里别提多过意不去了!” 然后又对银倩说:“我薛(说),银小姐,你们中午跑哪里去了?我那边大师傅菜都做好了等你们,你们也末(没)来。” 银倩半撒娇半责怪地说:“我们去‘117花园别墅’吃的。你中午有事又不在,我们自己吃饭多没意思啊。” 沙总说:“哦,幺幺启,那地方不错,是那个张彦森张彦明兄弟两个开的。他们两个我都熟,天津做房地产的,我基本都认识。” 今天沙总仍然穿的是浅黄颜色的西装,紫红色的衬衫,没打领带。但是显得比在北京中国会那天自信多了,肚子也腆起来了,张口闭口在炫耀他的人脉,一副农民企业家的春风得意的样子。 包博和银倩脱了大衣,服务员给挂了起来。这时沙总介绍身后的几个人:“这位是加拿大的著名建筑师江秋沫。” 江秋沫瘦高个,残留着早年上海人豆芽菜体形的底子。他带一个时髦的扁扁的长方形黑框眼睛,齐肩的长发梳理得干净整齐,穿一件瘦瘦的黑色Mod风格的西装,西装内是白色的紧身上衣,窄烟筒管裤的下端瘦而略长,在裤腿的下面堆了一堆褶子,这是2003年最为当红的男装款式。瘦裤腿下露出一双大大的扁平尖头的深棕色皮鞋,皮鞋的箭头还略微向上翘着。西装和皮鞋看得出来都是名牌。他手里拿了一个烟斗,右手中指上带了一个镶有闪亮Blue Zircon(蓝锆石)的戒指。江秋沫的这身打扮看上去很有艺术家的气质,也港台味实足,确实有点海外来的名家的范儿,但是唯一有点土的是他右手腕上戴了一个黑褐色的念珠手链。这是国内这几年特别时髦的东西,尤其是在做生意的人中。这些念珠一般是普陀山、五台山等庙里“请”来的,要找老和尚念经开过光的,据说可以驱邪消灾逢凶化吉。这种东西一带,整个精心设计的“海外形象”顿时毁于一旦。 包博和他握手:“久仰,久仰!我看过你的设计,非常,非常……very impressive(令人印象深刻的)。”包博找了半天,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中文词既能表达夸奖但同时又表示我不见得赞同的意思,所以最后一急,还是说了一句英文。好在江秋沫是号称加拿大的著名建筑师,所以讲英文也是对他也是很受用的。 江秋沫猜到了包博说的可能是“洛杉矶花园”的那个设计,很客气地说:“勿好意思,勿好意思。见笑了,见笑了!” 江秋沫说话带有浓重的上海口音。 银倩和江秋沫很熟。她知道包博对“洛杉矶花园”的设计很不以为然,就说:“下次你去上海,去他工作室看看他的其他设计,真的很漂亮唉!” 沙总又介绍另一个中年男子:“这是我们的常务副总,老仁,仁仲迪。” 仁仲迪四十多快五十的样子,微微有点驼背,头发也有一点谢顶,穿了一件略微宽大的西装,略显邋遢,西装里面是一件蓝灰色宽条纹的羊毛衫。仁仲迪带了一副金丝眼镜,但喜欢从眼镜上面看人。仁总既有一副儒雅风范,像个和蔼可亲的学究,又略带商人的狡猾,像个帐房先生。包博忙过去握手,说:“仁总好,仁总好。” 银倩在旁边补充道:“老仁以前是外经贸大学教经济系的教授。还写过好几本房地产经济方面的专著呢。” 老仁谦逊地笑着,赶忙纠正道:“没有,没有,我下海那会儿还只是个讲师。也谈不上专著,只是把几篇不像样的论文扩展了扩展,放在了一起,见笑,见笑。”听得出来,老仁一嘴北京口音。 沙总又指着坐那边桌子边的一个近五十多岁的人,只简单地说了一声:“那是马总。” 马总个头不高,黑面方脸,人长得敦厚健壮,留着短平头,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了,感到一副沧桑感。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和包博微微招了招手,屁股稍微抬了抬,欠欠身,算是打过招呼了。包博也向他点了点头。 沙总请包博入席就座。沙总坐主人位置,拉包博坐在了他的右手。他正发愁是拉银倩还是马总坐在他左手的位置。这时银倩自己跑到了包博旁边坐下了。于是沙总也就顺水推舟地拉马总坐在了他左手第二贵宾的位置。仁总坐在了买单的位置,马总和仁总之间是江秋沫。 一桌六人坐下。服务员开始倒饮料。沙总的开场白开始了:“这两天北京下了这么大的雪,还让你们过来天津,我真是不好意思。” “渐喜雪霜消解尽,得随风水到天津。二位雪后游天津,肯定会收获不小。”仁仲迪一上来就引用了一句李绅的诗。 包博一愣,这个仁仲迪不可小看,他话里是不是有所指?他试探着说:“飞鸿踏雪泥,来津寻春意。咱们大家都会花好月圆!” 他们两个好像打太极拳,听的旁边的人都云里雾里的。银倩见状大声地说:“你们两个别酸了。我都快饿死了,快点菜吧。还飞鸿踏雪寻春意呢?就是逛破烂市场。我在沈阳道陪他逛了两个多小时,我腿都冻木了。还花好月圆呢?车子开到这边就死了。害的我还要帮他推车。对了,沙总,你认识天津这边的宝马经销商吗?帮我看看车子是怎么了,死路上了,打不起火来了,气死人了!”银倩知道沙总在天津有一辆宝马760。 沙总问:“怎么搞的?车死了?这不麻烦咧吗?宝马车天津现在还没的修啊,要拖回北京去修理。就算有的修,这大礼拜六晚上的,也末人给你修啊。你还以为是你在英国的时候,一个电话维修工15分钟就到了。” 银倩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拖着长声一脸颓丧地说:“Oh——, No——, 天津怎么这么土啊?这可怎么办啊?” 沙总赶紧安慰她说:“我明天让司机送你们回北京去。你的车只能让他们拖回北京再说了。你们是不是半路上加油咧?” 包博说:“我们在路上加了。在宝坻附近加的97号的油。” 老仁很肯定地说:“估计是喷油嘴堵了。97号油经常出这个问题。据说有些加油站把樟脑油倒到‘非标’汽油里。你知道,‘非标’汽油就是那种85号都不到的劣质汽油。樟脑油加进去,辛烷值马上就能提高,‘非标’汽油一下就能变成97号汽油了。如果你加了这种假油,跑一会儿发动机里就会出许多像沥青一样的东西,粘糊糊的。这东西一会儿就把你的喷油嘴给堵死了。估计你只能回北京让宝马维修点给你清洗喷油嘴了。以后加油,可要小心,尽量在北京天津的市内加油。我上次去内蒙,在张家口加了油,没开多远车就死了。现在假的东西太多了,假机油,假配件,所以修车也不能随便找个地方就能修的,我上次……” 老仁越讲银倩越害怕,两只眼睛都瞪圆了。沙总赶紧打断了老仁的话,说:“我薛(说)我的银小姐啊,别担心了!谁的宝马车不坏啊?宝马,宝马,不娇气点那叫宝马吗?你这算好的咧,车子坏在了门口了。如果你今天晚上回北京,车子在高速公路上抛锚了,那你不就彻底崴泥了吗?我的车不也是今天这坏明天那坏。我现在开宝马车出门都要先看看皇历,不是黄道吉日我都不敢开宝马出门。”说着沙总掐这手指头算了算,说道:“今天是农历十月十五,立冬,是个好日子啊。辰时龙凤呈祥,子时六乙鼠贵。你的车子不应该坏啊?”他奏着眉头又一算,恍然大悟道:“哦,不对。我薛(说)的呢?今天是朱雀值日,是黑道日,不是黄道吉日,怪不得你车坏了呢?!” 银倩说:“你这都是什么皇历啊?一会儿龙凤呈祥,一会儿朱雀值日,我估计这外国的‘马’也不听你的中国皇历啊?不过刚才警察都笑话我,说我的车是国产组装的,哼,丢死人了!”银倩对警察的这句话特别耿耿于怀。 沙总一挥手:“算了,别管什么中国皇历外国皇历了。你也不要太担心咧,车子回北京修修就好了,不是什么大问题。大不了再买辆新的。别影响了你今天晚上吃饭的心情。”农民有钱了就是口气大,宝马车坏了就再买辆新的,多气派! 听沙总说别影响了吃饭的心情,江秋沫赶紧把话题从车子上岔开,他问银倩:“今朝你们在沈阳道买到什么子好东西了哇?”看来江秋沫也喜欢个艺术品什么的。 江秋沫这么一问,银倩果然马上兴奋起来,没等包博开口,她已经说开了:“我们买了一幅《韩熙载夜宴图》,可漂亮了。” 江秋沫问:“肯定捡到了一个大‘漏儿’?” “当然不是,是仿的。我们这位大爷也不还价,人家要两千,他就给人家两千。”银倩扭过身来指着包博说。包博本来想阻止银倩,不想让她讲这些,但是她快人快语,已经什么都说了。包博只好佯装憨厚地笑笑,看上去像故意挤出来的傻笑。 沙总一听来了兴趣,问:“什么假画这么好?要两千块钱?” 于是银倩把从包博那里听来的关于《韩熙载夜宴图》的故事添油加醋地讲给大家听,从韩熙载蓄声妓、开门馆招揽宾客,唐后主刺探夜生活,讲到溥仪私运国宝出故宫,张大千舍王府买名画……包博也不插话,只是微笑着看着银倩,心里在想:银倩还是挺聪明的,尽管是现买现卖,但是确有活学活用的能力,而且还有一种演员所特有的煽动观众情绪的能力。 沙总听了之后,更加来了兴趣,他说:“这画还有这么多故事呢?画在哪里呢?快拿来看看。” “在我车里呢。你们谁去拿?”银倩举着汽车钥匙说,一副大小姐的派头。 “我让司机去拿,连着帮你看看你的车是怎么了。”沙总把司机喊了上来,银倩把钥匙交给他,告诉他画在后尾箱内。沙总又对司机说:“别忘了把我车后面那两箱张裕红葡萄酒也拿上来。” 司机去拿画和酒了,沙总对包博说:“我知道你们这些在国外呆长了的人都习惯了美国式的生活了,喜欢喝红酒。所以我这次特地给你带来两箱张裕卡斯特2000年的蛇龙珠。这可不是市面上卖的一般的红酒啊。我是整桶买的,买了5大桶,原价一桶八万八,标准的法国进口的大橡木桶,现在都存在烟台张裕卡斯特酒庄的地下酒窖里。什么时候想喝提前打个电话,他们就把装好瓶的红酒用特快专递给我送来。银倩前几天打电话说你们要来,我就赶紧打电话让他们给我送酒来。这几箱酒是昨天刚刚送到的。” 包博忙道谢:“沙总,不好意思,让您这么费心,谢谢了!” 银倩笑着称赞道:“沙总,看不出来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洋派了,红酒都整桶定购了!还是古巴卡斯特罗的呢。” 银倩和沙总说话总是话里带刺儿,沙总也习惯了,从来不生银倩的气,他忙摇摇手解释道:“唉,不是古巴卡斯特罗的,是法国卡斯特。” 沙总接着对包博说:“上次我去美国加州,他们带我去参观葡萄园和带酒窖的大庄园,那个漂亮啊。回来以后我一直想弄一个酒庄,后来我去烟台的张裕参观,他们周总带我看他们的地下酒窖。酒窖就在他们的庄园下面,有四、五米深,全都是芝麻灰花岗岩吊顶大青石铺地,常年恒温,里面码着上千个法国橡木大酒桶,别提多气派了。酒窖里还单独摆了三个大橡木酒桶,是吴征和杨澜的。上面有他们的签字,日子写的是去年10月,旁边还有一个小孩的签名。周总说是杨澜的儿子。我一看才知道她儿子叫吴凯文。我以前听说不是叫‘吴所谓’吗?敢情报纸竟骗人。” 银倩认识吴征和杨澜,她说:“人家儿子叫Kevin。” | ||
正说着,司机让服务员帮忙抱上来两个大纸箱,另一个服务员把装着那幅画的宋锦盒也拿上来了。司机抱着纸箱说:“银小姐,你的车子能打起来了。”沙总的司机是青岛的,一张嘴也是胶东口音。 银倩听了十分高兴:“真的?今天晚上可以回北京了。” 司机接着又说:“不过不太好打。要打好几次才能打起来。电瓶都快没电了。” 沙总对他的司机说:“你这不是大喘气吗?这不和打不起来火差不多吗?好了,快把酒放地下吧,你抱着酒箱子说话不嫌沉呃?” 司机和服务员把两个纸箱放在了地上。纸箱是淡黄色的,设计成木头的原色的样子。正面印着的是酒庄的法式标志性建筑,下面是Chateau Changyu Castel和“张裕•卡斯特酒庄”两行中英文,然后是葡萄品种名“蛇龙珠”,下面的英文写的是“Cabernet Gernischet”。再下面是年份,2000年。纸箱的侧面印着“中法合壁,传奇之地”。打开纸箱,纸箱里装了六个木盒,沙总拿出一个装着红酒的木盒递给包博。包博接过来一看,盒子是白桦木原色的,精致漂亮,下面是黑红色的烫字,写着“沙富贵”三个字。把木盒的盖子向上拉开,里面是磨砂玻璃的黑色酒瓶。酒瓶正面的主标的最上面也印有“沙富贵”三个字。把酒瓶转过来,红酒的背标的下面贴着一个白色标签,上书:“本桶编号:NO.508,沙富贵特供,公元2002年11月2日启封”。 包博点头称赞道:“您这葡萄酒正好桶藏了两年,到现在又装瓶了一年,一般来说,现在应该是最好喝的时候。沙总,这种酒庄特供的红酒在国外也不多见。您这酒真的是很气派!而且好像这葡萄品种我也从来没见过。”包博说的是实话,他从来没见过Cabernet Gernischet这种葡萄的红酒,更不知道为什么它被翻译成“蛇龙珠”了。 沙富贵被包博这位他心目中的美国大老板一夸奖,觉得特别有面子,十分得意。突出的肚子无形中又向上腆了腆,他说:“孙总果然懂行。我听张裕公司的周总和我讲,‘蛇龙珠’是用从国外引进的葡萄品种嫁接出来的,是张裕独创的新品种,只有烟台才有。所以我上次去,周总特别推荐我这个酒。他说美国通用电气公司的大老板韦尔奇,还有吴征杨澜他们定购的都是这个酒,南京的金陵饭店、青岛的海天大酒店也订的是这个酒。所以我一下子就定购了5大桶,一桶能装300瓶,够我喝两年的了。周总给我打了九折,一共40万,小意思了。人家杨澜名气大,人家是名人,帮张裕做做广告,他们的酒是周总白送他们的。” 银倩马上听出了沙总话里的弦外之音,说:“吴征哪能和您比呢?他们玩的都是虚的,特能忽悠,您可是做实业的,是中国实业救国的民族企业家。”说着还翘起了大拇哥,一副嗲嗲的样子既像称赞又像挖苦。 沙总觉得这记马屁拍得很舒服,脸上顿时洋溢出笑容,摇了摇手,假装谦虚地说:“不能那么说!人家吴征玩的是资本运作,那可比咱们这些老老实实做实业的高出了一个量级。我这么多年发现,企业要想作强作大,还是要玩概念,搞资本运作。你算算,要生产多少电器才能赚一个亿啊?如果靠企业自身积累那要积累到哪年去啊?忽悠一个概念,运作一下资本,一翻手一个亿就出来了。所以咱们还是要向吴征学习啊。这不,我现在请来了马总给我当资本运作的高参。”说着他指了指坐在他左手边一直也没说话的马总。马总摆了摆手,意思是说不值得一提,你们说你们的。 沙总想起了画,忙说:“咱们还没看画呢。画呢?打开看看,看看是什么画。” 司机和老仁一人一边,把《韩熙载夜宴图》的手卷展开,江秋沫和沙总弯下腰仔细地看。看了几眼,沙总对服务员说:“唉,小妹啊,你们张总在吗?帮我把他请来,就说我请他鉴赏一幅名画。”服务员去了。 一会儿,服务员把粤唯鲜的张老板请来了。人还没进屋,张老板的声音已经到了:“沙总,嘛画,嘛画啊?偏要让我看。我给你带个懂行的来了。” 张老板40多岁,个头不高,方头大脸浓眉大眼,带了一副金丝眼镜,穿了一件夹克衫,里面是竖条的衬衫,发福的肚子腆在外面。他一进门看见一屋子人,马上面带天津人特有的既热情又嘻嘻哈哈的笑容,给大家敬了个礼,说:“各位,各位,有失远迎。”然后忙着和大家握手。 张老板身后跟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头发盘在脑后,带了一副蝴蝶形的肉色框的眼镜,披了一个大大的灰色羊绒开司米披肩,蓝色的薄呢裙子,深蓝色的厚呢绒长袜,脚上是一双平跟系带黑皮鞋,有点像跳踢踏舞的那种方头皮鞋。她人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像是英国古板的家庭女教师。 张老板介绍说:“这位是美国洛杉矶沈氏博物馆的馆长吕小姐。吕小姐刚刚从美国来,我今天正好请吕小姐吃饭。” 吕小姐和大家微笑着点了点头。张老板又对吕小姐说:“沙总是山东的大老板。现在在我们天津做房地产,我们天津人的钱全让他赚走了。” 沙总连连摇手:“瞧你薛(说)的。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啊?都是靠朋友们扶持。” 然后沙总给他们介绍包博和银倩。张老板特殷勤地点着头说:“幸会,幸会。孙总,孙总,美国客人,国际友人,您多提宝贵意见,您多提宝贵意见。哦,银小姐,我好像在哪部电视剧里见过你。”说完了一咧嘴,露出了一排闪光的牙齿,同时脸上的褶子向中心集中,给出了一个十分油腻的笑容。 银倩又开始她的嗲功了,说话之前眼睛先习惯性地抛了个媚眼,然后说:“张总,久仰,久仰。您的眼力好厉害啊。不过我已经N多年不在演艺圈儿里混了。张总在演艺圈儿和收藏界可是大名远扬啊。我已经听好几个北京演艺圈里的朋友提到过您了。而且您还是天津收藏界的大腕儿。”说着还歪着头翘起了大拇指。银倩就是会说话,几句话说得张老板的大眼睛眯成了缝,脸上的皱褶更加像花一样盛开了。 包博和张老板和吕小姐交换了名片。包博拿着吕女士的名片一看,名片上是尚品若米德环球公司的logo(标志):一个太阳在金字塔上放着光芒。名片的正面英文写着:
名片背面中文繁体字写着:
包博看过了名片,说:“原来你就是Dr. Shen博物馆的当家人啊。我听Dr. Shen讲他是把您从台北的国立故宫博物院挖来的。”包博说的Dr. Shen是沈达祥,尚品若米德环球公司(Sun Pyramid Global)的创始人和董事长。他喜欢别人称呼他Dr. Shen(沈博士),所以和他熟悉的人没有人叫他沈总,都叫他Dr. Shen。 吕小姐一愣:“你认识Dr. Shen?” 包博说:“前年他要收购Herbalife,是我们作为I-Banker(投资银行)操的盘。” 银倩问:“你说的Herbalife是不是就是叫‘贺宝芙’的那个老鼠会啊?我一个台湾女朋友一天到晚打电话向我推销他们的减肥药还拉我当她的下线,说他们的老板如何英俊,如何在十几年的功夫rags to riches(白手起家由穷到富)的,她们的减肥药多么多么管用,吓的我都不敢接她的电话。She is crazy(她脑子有病)。” 包博看了一眼吕小姐。只见吕小姐对银倩这番话很不以为然地把脸扭了过去。包博说:“Herbalife其实是multilevel marketing(多层次直销)公司中很成功的一个,当年的销售额接近18亿美元,有一百多万直售人员。他们的老板叫Mark Hughes(马克•休斯),Mark的形象健康、阳光、英俊、潇洒。他只是一个高中的dropout(辍学生),但四十岁不到就已经是亿万富翁了。他是这一百万直售人员的cult(狂热崇拜的楷模)。可惜2000年的时候,他因为用药过量,加上酒精的作用,44岁时突然在家里死了,他的公司Herbalife也差点倒了。当时他的孩子都还小,所以他们家族决定把Mark的股份卖掉。Herbalife一直是‘尚品若米德’的主要竞争对手。所以Dr. Shen想抓住这次机会把Herbalife收入旗下,补充自己的产品线,扩大市场,壮大实力。” 老仁对这种故事很有兴趣,问到:“那后来你们收了嘛?” “后来半道杀出一个程咬金——美国最老牌的风险投资公司Whitney和我们竞价,就是2000年投资香港的‘人人网’失败的那家风投公司。当时如果没有他们,我们已经和Herbalife都谈好了,3.5亿美元就可以把他们收下来了。可是Whitney出价几乎是我们的一倍。最后让他们买下来了。现在好像他们也是麻烦一大堆。”每当包博讲到自己做过的case(案例)的时候总是滔滔不绝。 银倩说:“那‘尚品若米德’也是……”包博知道银倩又要说老鼠会了,所以他还没等银倩把话说完,马上接过来说:“……也是美国的大公司。Dr. Shen是美国华人中最成功的商人,也是一个著名的收藏家。吕小姐就是Dr. Shen博物馆的馆长,文物专家。” 从吕小姐的脸上可以看出,包博这番话已经赢得了吕小姐的赞赏和信任了。 张老板吩咐服务员把画展开,放在墙边的条案上。然后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了一遍,说:“好画!不过介帮人太刍儿了,仿的介画太有名了,别人拿手里一看就知道是假的。不过,你还别说。这帮人的活儿真不错,如果要是仿一幅不太出名的画,没准儿还真能把人给蒙了。介也就是为嘛我不玩字画,假太大,太容易打眼。你看我玩的都介些大石头,想造假都不容易,现在连那么大的好的石料都不好找了。” 吕小姐果然是行家,她大概看了一眼画,用台湾口音的国语说:“这幅画我感到是造假的人用来练手的东西。张先生说得对,我估计他们肯定还造了另外一批唐宋元的字画,其中就用了这些印章焊(和)题跋等部分,肯定还有张大千的印。这幅是太有名太有名的名画,根本出不了手。” 张老板说:“不信过几天你看电视台的《鉴宝》节目,说不定就有一批唐宋元的假画在那儿抖了出来,然后再找几个‘鉴定专家’和名人当‘托儿’,编个故事,准说是什么祖上传下来的了,藏在老房子夹壁墙里了……然后一忽悠,假画就成真的了,再定个几百万的高价,全齐!” 银倩点头说:“哦,原来就是这么骗人的!” 吕小姐说:“我今年年初的时候在上海博物馆有看过‘晋唐宋元书画国宝展’。展出了72件字画,全是内地最珍贵的国宝级作品,其中就有这幅《韩熙载夜宴图》。” | ||
然后吕小姐开始给大家一段一段地讲解着这幅《夜宴图》:“起首的这部分是‘听乐’,端坐床上长髯高帽者乃韩熙载,他焊(和)客人们一起在听琵琶演奏,几案上是美食美酒,旁边还站了一个穿白衣的娇小女人。屏风后面是第二部分‘观舞’,韩熙载击鼓伴舞。所击之鼓为羯鼓,传说起源于匈奴的羯族,鼓面乃用公羊皮所做的,鼓声激昂悦耳。李后主有诗云‘同醉与闲平,诗随羯鼓成’,说的就是这种鼓。舞蹈之人为韩熙载的家伎王屋山,跳的是‘以手袖为容,踏足为节’的‘六么舞’。白居易在《琵琶行》里有写过,‘初为《霓裳》后《六幺》’,指的就是这个‘六么舞’。第三部分是‘休憩’,韩熙载与四位女伎围坐内室榻上而息,还有一侍女端铜盆给韩熙载在洗手,大家注意了没有?里面还有一张床,这幅画的画首也有一张床。第四部分是‘清吹’,韩熙载聆赏五女箫笛合奏,这里还有一人在打牙板。画中韩熙载所穿的白衫并非唐未时的服装,而是始于北宋末年流行于南宋的服装,叫‘褙子’。所以有人考证现存的这幅《韩熙载夜宴图》不是出自顾闳中之手,而是晚于顾闳中三百年的南宋画家的摹本。最后一部分是‘宴归’,曲终人散,男女惜别。” 吕小姐果然是博物馆学科班专业出身。她的讲解是引经据典,深入浅出,活脱脱一个博物馆的解说员。银倩冲包博挤挤眼睛,好像意思是说:你看人家,多专业! 沙总感觉眼界大开,竖起大拇指连声说:“这画好!这画学问真大啊。不是行家讲还真没看懂。” 江秋沫在旁边用他的上海普通话建议说:“沙总,你不是要搞一个高档餐厅吗?我看你就用《韩熙载夜宴图》做主题,就叫《夜宴园》。格(这)里厢全部按格(这)幅画的风格设计装修,一进门的地方把第一部分的局部特写画上,这叫‘饮酒听乐赏美女’。餐厅四周墙上一圈全部画上《夜宴图》,然后再提上几首李后主的词,什么‘寻春须是先春早,看花莫待花枝老’,‘落花狼籍酒阑珊,笙歌醉梦间’,或是‘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还有‘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还没等江秋沫把他所知道的李煜的词抖落完,银倩插话说:“你怎么竟找哪些香艳煽情的诗说呢?要不就是和小姨子偷情的诗。用不了几天你那个餐厅就成了笙歌醉梦的逍遥窝了。” 一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沙总也说:“好,好!这倒真是一个好主意!” 江秋沫一听到鼓励,更加激昂,继续用他的上海国语发挥下去:“然后阿拉再搞一个‘听乐轩’、‘观舞坊’、‘吹箫阁’什么的,晚上找几个跳民族舞的小姐表演‘六么舞’或是‘霓裳羽衣曲’。菜全做江南菜,以秦淮菜为主,苏州菜,杭州菜,上海本帮菜样样都有。服务员全从扬州雇最漂亮的小姑娘,保证你一炮打红。” 仁仲迪也说:“当年黄巧灵就是凭着一幅《清明上河图》造了一个宋城主题公园,从此一炮打红的。” 有了老仁的佐证,江秋沫越说越高兴:“就是讲,就是讲。现在还没有一个以古代名画和古代故事为题材的主题餐厅。现在国内一搞仿古餐厅,不是‘宫廷菜’、‘王府菜’,就是《红楼梦》,怡红院、潇湘馆、藕香榭、沁芳园、紫菱阁什么的街上里巷里到处都是,太俗了,没啥新意……” 江秋沫还要继续发挥,沙总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脸上堆着笑对张老板说:“要说做餐饮,谁也做不过张总。张总是津城餐饮界的第一块牌子。” 张老板脸色不太好看,就是沙总的这句奉承话,他也只是敷衍地皮笑肉笑了一下。然后说:“您了几位谈正事吧,我不打搅了。今天来的都是贵客,大家在小店吃好喝好玩好,一定吃好喝好玩好啊。”说着和大家招了一下手,就和吕小姐退了出去。临走,包博又和吕小姐约好到北京请她吃饭。 等张老板走了,沙总说江秋沫:“你不知道啊?粤唯鲜在天津还有一个分店,单间用的就全是《红楼梦》里的名字,你这不是当面骂他呢吗?” 江秋沫一愣,这次轮到他尴尬了。他真的不知道粤唯鲜还有个分店,也不知道张老板也喜欢借用《红楼梦》的题材。这下银倩算是看到笑话了,她在旁边偷着笑。但是笑归笑,银倩还是给江秋沫解围地说:“我觉得江秋沫的主意真的不错,真的很新颖的!” 沙总也点头说:“那么咱们就这么定了。我餐馆的地点都看好了,秋沫啊,你赶紧给我画几张效果图。老仁啊,你组织人搞个策划方案出来,咱们说干就干,就搞个‘韩熙载夜宴图’的餐厅。” 包博审时度势,马上说:“既然沙总装修餐厅用得着,这幅画就送给沙总了。” 沙总连连推辞说:“这怎么行呢?君子不夺人之美,君子不夺人所爱,就是假画也不行啊。” 包博很大方地坚持送给沙总,最后沙总也就收下了,连连说:“那好吧。看得出来,孙总是豪爽之人。我也没什么好表示的,孙总爱喝红酒,我送你两箱红酒,明天我就让秘书给卡斯特酒庄打电话,让他们直接用快运给你把酒送去。用你名片上那个地址就行吧?过些日子等我餐厅开张了,再送孙总一张贵宾白金卡,终身五折优惠。孙总一张画,成就了一个餐厅 ,孙总是我们永远的贵宾!” 这次轮到包博推辞了,沙总却坚持地说:“孙总,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这个人是个值得交的朋友。而且和你在一起确实开阔思路,增长眼界,你就是我的老师!所以,我一直想咱们能有机会合作合作。你是美国的大投资家,经验丰富,才学八斗;走遍世界各地,见过大世面,而且你没架子,能特地从北京过来和我喝酒,我真的是十分感动。项目的事情我还指望你能多多指点呢。”沙总拍起马屁来真是让人肉麻。 这时银倩看他们两个大男人在互相拍马屁,就不耐烦地喊:“我的两位大老爷,快点点菜吧!我都快饿死了。”于是沙总和老仁开始张罗着点菜。 趁别人都在讨论吃什么菜的功夫,银倩凑到包博耳边面带坏笑地小声说:“你够赚的。一张假画,一转手,换了两箱红酒。还顺带手弄了张VIP卡。” 包博两眼目视前方,不动声色,故意一脸严肃地小声说:“不能这么说。东西一经我的手,价值就增加了。假画还是假画,也没变成真画,但是却增加了新的用途,所以也就有了新的价值,这叫value-added service(增值服务)。你说点石成金也可以。Oh, by the way(哦,顺便说一下), 红酒你一箱我一箱,算我还借你的钱。Is that fair(公平吧)?” 银倩笑着用白眼球白了包博一眼,说:“谁稀罕你那破红酒啊,你自己留着去哄别的小姑娘去吧。钱,本姑娘也不要了,算我今天开眼了,就当是交你的学费了。”包博仍然是似笑非笑的一副表情。 点了菜,沙总开始进入正题了,感慨地说:“现在做什么东西都要弄个概念装进去才行。开餐馆如果只是菜好吃还不成,还要有个主题,要有故事讲,还要讲究个情调什么的,要不就是四合院,要不就是老洋楼,最差也得是个花园别墅啊。最好还要能看见故宫啊、外滩啊。否则的话拿什么吸引人呢?房地产也是这个样子,如果不包装点概念进去,房价根本涨不上去。开发区那3000亩地的项目关键也就是缺个概念,如果有个好的概念,招商引资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吗?政府也喜欢一个概念好的项目。所以啊,秋沫啊,现在看来咱们当初那个‘洛杉矶花园’确实不行,要换更新的概念。” 仁总说:“你看人家宋城集团的黄总,从加拿大搞来了一个‘世界休闲博览会’的概念,把杭州上上下下忽悠的都特高兴。就这么一个概念,就从杭州萧山圈走了4000多亩地。一期的2000亩平均才7万块钱一亩。现在杭州的地多贵啊,没一百万根本拿不下来。就这块地就赚了多少钱?” 银倩问:“宋城?是不是就是那个给自己复制了一个美国白宫当办公室的浙江老板?” 仁总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银倩说:“去年《时代》杂志都登了,而且还是封面文章。那个文章把中国的这些土老板好好地给挖苦了一通,其中就有宋城的老板。杂志上还有他挺着肚子站在他自己盖的白宫椭圆形办公室里面的一副大照片呢,特搞笑!文章里还说有一个家伙在上海的‘乾门’点了最贵的法国红酒‘砂透码勾’(Chateau Margaux,玛哥酒庄),拿过来就往红酒里兑雪碧,让人看了目瞪口呆。好不容易把葡萄汁中糖分都酿成酒精了,他又给加回去了。如果那样的话,点甜葡萄酒就是了?”国内这几年就时髦威士忌Chivas(芝华士)掺绿茶,Vodak(伏特加)掺橙汁,最最搞笑的便是红酒掺雪碧了,而且为了显示地位,往往还用最好的法国红酒掺雪碧。比如,上面提到的Château Margaux(玛哥酒庄)就是法国波尔多(Bordeaux)五大酒庄之一的名酒。 江秋沫解释说:“那个白宫是宋城集团搞的一个项目叫‘美国城’。宋城是搞旅游房地产起家的。《清明上河图》那个主题公园建成后,又建了‘美国城’和‘杭州乐园’,好像后来的这几个项目本身都不赚钱,但是项目带热了周边的房地产,他们靠项目周边的房地产赚的钱不要太多啊。现在他们又搞了一个‘休博会’的概念,4000亩地这么便宜就拿到手了,估计又是一个大的房地产开发,结棍啊!” 沙总总结似地说:“这就叫靠概念圈地,靠房地产挣钱。” 江秋沫问:“沙总,你不是有‘法国未来乐园’和‘美国太空科学城’的项目吗?我们干脆也搞一个主题公园,美国的或是法国的都行。要不我们也搞个什么博览会,随便起个名字,什么全球科技博览会,世界生活博览会……怎么大怎么叫,然后再把杨澜啊、李湘啊请来当形象大使,一炒保证能炒得火热。” 江秋沫一提醒,沙总想起来了,他问银倩:“我上次给你的那几个项目你帮我问过省里了吗?省里怎么说?” 银倩和包博对视了一下,银倩说:“沙总,我看现在倒不是装什么概念进去的问题。开发区这个项目我上上下下帮你把腿都跑断了,但是阻力太大。省里确实要做这个项目,但是批给你的可能性不大。好像省里一些领导在你收购上市公司之后,尤其在上市公司的李总进去之后,在这个项目上的态度有很大的变化。我知道这里有些人和李总有瓜葛,和李总是一条线上的。但是在李总的事情上,你难免得罪了不少人。现在已经有别人在做上层的工作争取这个项目。所以这些人自然要说你坏话,我估计你可能也听到风声了。” 银倩的这番话说得很直白,就好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滚热的钢板上。坐在旁边的仁副总和江秋沫顿时瞪大了眼睛,张开了嘴,好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似的。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看看银倩,又看看沙总。坐在里面始终沉默不语的马总,眼睛也抬起来看了看沙总和银倩。这时沙总脸上掠过了一丝不易觉察的不自在的表情,但是他马上又回复了常态。 沙总摆出一脸的委屈,说:“我真是冤枉啊。别人不知道,你银小姐总是知道的啊。这个上市公司是省里让我收的。当时这个公司已经连续亏损了三年,已经ST了,如果再报不出赢利,马上就要被摘牌了。而且他们欠了银行五、六个亿的贷款还不上,还有七、八亿的对外担保。省里不想在自己的企业里出一个银广夏或是郑百文什么的,可是这个烂摊子已经被别人掏空了,没人愿意接,找哪个国企哪个国企摇头。后来省里找我,让我出一部分资金注入到这个企业里,把企业搞活,然后再把我手里的几个赢利的企业也装进去,进行企业重组。当时答应我的条件是给我减免一部分债务,然后再批我一两大项目,让我装进去这个上市公司。 “可是当我们进驻企业的时候,他们的董事长李华禄并没有被免职,省里让他协助我们进行企业重组,但是这小子处处跟我扯皮下绊子,就连企业的公章他都不交出来。每天还坐着他的奥迪车到处活动,讲我的坏话。我一气之下把他的车给收了。我找他谈话,告诉他我们已经掌握了他的全部情况。就看他的态度了,态度不好,判他20年不成问题。 “我只是吓唬吓唬他,意思是让他老实点,没想到他的心理素质这么差。第二天他自己就夹了个小包跑到公安局去自首了。本来省里没想办他,给他的出路都找好了,准备调他到一个县级市当个人大副主任等着退休。他去自首,公安局也只好把他收审了。他进去之后态度那个好啊,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全坦白了,外面的人想捞他都捞不了了。他这一坦白交代,省里一大堆干部可能都会被牵扯进去。省里本意是保住这个上市公司,同时也保住一批干部。没想到这个李华禄把事情全搞坏了,搞得省里很被动。” 沙总拿起茶杯来喝茶。仁仲迪接过话来说:“这个李华禄的经济问题确实不轻。其实沙总并没想整他,是他自己做贼心虚。而且他这几年把省里的许多头头都喂饱了,许多人在他手里都有短儿。所以李华禄进去之后许多人担心会牵着到自己;同时许多人也对我们沙总不满,认为是我们沙总要整他们。但是省里还是英明的,把这个案子给压住了,要不估计至少十几个省级和局级的干部要‘双规’了,省领导班子肯定是一次大地震。弄不好又是一个全国大案,说不定还有更高层的人丢乌纱帽呢。” 银倩身子扭了一下,说:“我可是听别人讲,说是沙总为了和李总抢他那台奥迪A8的轿车,他不给,你才把他送进检察院的。” 沙总真的有点按捺不住了,骂到:“真他妈的是瞎扯淡。我自己宝马760都有,我还在乎一台破奥迪?”然后他扭过头去冲马总说:“你看看,你看看,收了这么一个破上市公司,钱还没挣着,就已经惹了这么一身骚。真像你说的,上市公司这滩混水真的是麻烦多。” 马总什么话没说,只是诡秘地笑了笑,一副大风大浪,见怪不怪的神态。 | ||
这时菜上来了,沙总张罗着倒酒,大家开始喝酒。“蛇龙珠”确实味道不错。 银倩吃了口菜,接着刚才的话题说:“我估计开发区这个项目省里是无论如何不会批给你了,怕你再把谁送进去。就是我做通了省里主要领导的工作,下面这帮小鬼也会找你麻烦。更何况省里已经有人讲你在收购上市公司时占了多大多大的便宜,有人已经得了红眼病了。” 沙总苦笑着说:“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还想用这个项目装到上市公司里,然后从股市上把我投资进上市公司的钱全都圈回来呢。省里不给我这个项目,我这不就套牢了吗?为了重组上市公司我已经投进了很多钱了,没有项目往上市公司里装,我拿什么解套啊?” 越说沙总越来气:“岂,岂,岂有此理?当初答应的我好好的,现在不认账了。真是说了不算,算了不说。我要找书记省长好好说说这个事情?他们不能这样对待民营企业家吗。” 马总这时一边夹菜一边头也不抬地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我看还是算了吧。还记得去年仰融是怎么出的事儿?这事儿只能以别的方法化解了。”一句话,沙总泄气了,坐在旁边不说话了。 仁总给沙总出主意说:“要不咱们让银小姐出面做这个项目,咱们在后面拿暗股?我估计省里把项目批给银小姐是不成问题的。” 沙总一摇手,打断了老仁的话说:“老仁啊,你怎么不明白呐?如果咱们是暗股,咱们在股市就没办法炒这个项目了。现在关键是怎么把那个上市公司救活,否则的话咱们前期的投入全都打了水漂了。” 包博心想,沙总倒是一个实在人,心里怎么想的就都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话说到这里,大家都有些僵住了,于是包博插话说:“沙总,我能理解为什么这个项目对你来说很重要。但是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能把股价拉高的概念很多,不一定只走房地产概念这一条路。如果您看得起兄弟的话我倒是可以帮您以别的概念解套。” 沙总看了一眼旁边的马总,然后对包博说:“孙总,别那么客气。如果你能帮我一把,我可是求之不得的。但是现在国内的股市这么低迷,一千三百多点,都要跌穿裤裆了。我看着这个股市就害怕,每天是绿光一片,阴森森的,像他妈的到了坟地似的。这可是从乾隆年以来最大的大熊市啊。这么一个大熊市,除了房地产,还有什么其他的概念能把股价拉起来呢?” 包博笑笑说:“沙总,您注意到了没有?最近美国股市一直在稳步上扬,香港股市也出现了反弹。”包博把今天早晨看的CNN新闻现买现卖地拿出来兜售,他喝了一口水继续说:“美国股市中表现最突出的是中国概念股。前几天纳斯达克上网易的股价已经涨到了70多美元,两年前网易的股价还不到一美元,差点被摘牌儿,两年时间里翻了上百倍,为什么?” 在那边的马总眼睛也没抬,仍然是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我听说是‘步步高’的老总阿段带着一帮浙江的民企炒的,阿段最高时好像吃进了网易百分之五、六的股份。这么大量的狂收,那还不把股价打飞了?” 包博“嗯”了一声,说:“这是原因之一。但是网易去年一年来基本面很漂亮,这才是主要原因,否则也不会吸引Legg Mason和Lone Pine Capital这些大的基金跟进。网易的营运成本低,毛利率高。网易的毛利率71%,很接近雅虎的80%的毛利率。去年第二季度网易扭亏为盈。最最关键的是网易去年新增的营业额中有近90%来自非广告收入,这些收入哪儿来的?这是短信和网络游戏的收入。今年短信业务十分十分的赚钱。中国现在有两亿多部手机。今年春节,单单除夕这一天就发了10亿多条的短信。您算算账,这是多少钱?一条短信一毛,10亿条短信就是一个亿的进帐,就一天时间。今年中国网络游戏市场增长也非常非常的快,网游也成为了目前中国最火的行业。盛大同时在线人数最高峰时已经超过了100万。今年3月,软银亚洲给盛大投了4000万美元,盛大现在正策划在美国上市。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短信和网游是下一波股市追捧的概念。而且这些概念肯定出口转内销,美国那边一火,中国股市肯定跟风。” 沙总点点头。包博继续说:“沙总,您看这样好吗?如果您愿意,我和您项目换项目。我给您一个短信和网游的项目,您把它装到上市公司里去,我帮您把股价做起来。您把开发区这个房地产项目转给我们,咱们双赢。” 银倩听了,略带惊讶地看了一眼包博,她没想到包博使出了这么一招儿。这时包博和她交换了一下眼色,银倩立刻明白了包博的意思,于是她接过话来继续给沙总加温:“开发区这个项目我已经跑了这么久了。如果我和省里说将引进外资,由孙总他们这样的美国投资集团开发,省里肯定高兴坏了,批下来肯定不成问题。现在这个项目就是我们不做,省里也会批给别人。” 沙总沉思了一会,眼睛在天花板,桌子上,地面上转了好几圈。他对包博说:“我薛(说),兄弟啊,这个项目我前期投入加上土地的定金已经七、八百万投进去了,这个损失可不小啊!” 包博说:“你前期的投入不会让您有损失的。我转给您同样价值的公司的股份,相当于您把钱投入了短信和网游项目,然后把这个项目装进上市公司,我保证您在股市上把钱全都赚回来。” 沙总好像听得似懂非懂,觉得不放心,所以认真地说:“孙总,你能解释解释吗?具体怎样操作?” 包博耐心地解释:“沙总,这个很简单。比如你已经交了500万的土地押金,前期费用投入了200万,总共已经支出了700万。假设我拥有一个市价2000万的短信和网游的公司的股份,我转让你35%的股份。这35%的股份就相当于您的700万投资了,等于您投资700万拥有了一个价值2000万公司的35%的股份。同时你把开发区这个项目全盘转让给我,我等于投资了开发区这个项目的700万前期费用和土地押金。项目换项目,你看是不是这样?” 沙总皱着眉头使劲想,还不停地大口大口地吸着烟。这时马总问了一句:“你说的是一个非上市公司,对吧?那么它的市值是如何估价的呢?” 看样子马总确实是内行,问的都是关键问题。包博说:“为简单起见,你看这样好吗?咱们以这个公司上一轮投资进入时的post-money valuation计算,您觉得如何?”包博一着急又冒出了一句洋文。 仁总怕沙总没听懂,忙给他解释:“Post-money valuation就是投资进入之后公司的估值。也就是说上次投资时公司的估价,加上投资额,就是公司投资后的价值。” 马总没说话,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样做应该是很合算的,至少不赔。包博冲老仁点头笑笑,表示感谢。 沙总这时又问了一句:“开发区这个项目如果装进上市公司去,股价肯定涨,这个我有把握。尽管我也知道短信和网游现在是在股市上很火的概念,但是把这么一个项目装进去,谁能保证股价一定涨?至少现在股市上还没有看到例子。” 包博停顿了一下,说:“这样吧,咱们协议里我可以给您一个保证:如果这个项目装进您的上市公司之后您的股价没有涨,两年之内不管什么原因,您可以随时‘退货’,我money-back guarantee(包退),我按原价把公司回购回来,您看如何?” 沙总不说话,夹了两口菜吃。他皱着眉头使劲盯着面前的盘子,就好像盘子里有答案似的,烟也大口大口地吸。他想了好一会儿,说:“我们这些大老粗还是比较喜欢房地产这种项目,看得见,摸的着。互联网那种高科技的东西,太玄,又不赚钱。我用一个实实在在挣钱的项目换一个玄玄乎乎不挣钱的项目,还是觉得比较吃亏。” 包博听了沙总的这番高论,不说话了,他心想:这个房地产的项目再赚钱也没用啊,你根本拿不到手。嫦娥再美,她也不是你的媳妇。拿月亮里的嫦娥当自己媳妇说,这也有点太意淫了吧?这个项目你自己扔进去那么多钱,眼看要打水漂了,我现在来帮你解套,反而成了我占你的便宜了。明显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所以包博也不说话了,开始吃菜,喝酒,然后举着酒杯虚情假意地说:“沙总,您这整桶定购的红酒就是不一样,能品的出来很浓重的橡木的香味,酒的口感也很醇厚。不错,真是好酒。下次我去烟台,您带我去张裕,我也定它两桶。”然后吆喝着劝别人喝酒。 包博没头没脑地开始品评起红酒来了,好像刚才的谈话全都没有发生过。银倩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又好气又心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趁人没注意,用她的尖头高跟鞋在桌子低下轻轻地踢了包博一下。但是包博没有任何反应,还是面带微笑地吃菜喝酒,然后又开始品评起菜来了。她知道包博脑子里肯定在想:“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他们还在得寸进尺。”银倩也觉得沙总确实有点太贪了,于是她面上漏出一丝冷笑,脖子拧了一下,自己上阵了:“沙总,开发区这个项目如果您不给我们,省里也是给别人。我们只是不想让肥水流了外人田。沙总如果觉得这个方案吃亏的话,那么这个项目就先放放以后再说吧。我也等于是白忙活了一场。” 在关键时刻银倩竟然能说出这么柔中带刚的话来,包博不得不对银倩另眼相看。其实这正是包博的潜台词,他只是碍于面子不便明说罢了。 马总这时出来打圆场:“我觉得这个方案可行。只是沙总没看到你手里短信和网游的项目,有点不放心。” 沙总赶紧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接过马总的话,说:“你现在手上有没有短信或是网游这样的项目呢?能不能让我先看一看?” 包博想了一下说:“有。但我要把他们的资料整理一下再给您。沙总说的对,互联网项目确实不如房地产项目赚钱。咱们合作如果让沙总觉得吃亏了,咱们也不可能合作长久。您看这样吧。我可以再从开发区这个项目里补偿您一个固定回报,开发区这个项目今后我们所得净利润的5%给您,你看如何?” 包博的话刚说完,银倩瞪大了她的杏桃眼不解地看着包博,好像意思是说:“我刚刚还在据理力争,你怎么忽然就让步了?” 沙总一听,马上举起了酒杯:“孙总,不愧是豪爽之人!那咱们就一言为定。你看咱们什么时候把协议起草了签了?开发区这个项目我会全力支持你的。如果你需要江秋沫他们帮你做什么,尽管吩咐。老仁是写房地产策划方案的一把好手,需要出什么样的策划方案,让老仁帮你。短信和网游的项目上,你可要帮着我啊。那玩意太高科技,我还是不太会玩。不过我们有马总。马总当年制造了中国股市上‘最大的黑马’,股价一年翻10倍。当年他准备收购北京的一个通信公司,就这么一个利好消息就把股价拉升了好几倍。这次我把马总请来帮我坐镇指挥,咱们肯定能再造神话。” 马总那边赶紧栏住了沙总,怕他再说下去:“当年的事情就不提了。沙总和孙总这次合作,肯定能再创辉煌。咱们喝酒!” 沙总这几句话的介绍,联想到银倩在路上和他说的,包博已经猜道了马总是谁了。包博拿起酒杯说:“飞琼神仙客,误落古桃源,乱云天一角,弱水路三千。”说完了,包博举杯扬脖把酒干了。 这首《仙剑奇侠传3》中的诗改编自史达祖《风流子》。诗里把马总当年那个股市上声名远扬的公司名字里的两个字镶嵌了进去,同时也说出了仿佛由神仙被贬凡人的处境,尤其是最后两句,好像既是说马中执着的追求,又好像在说了他在为情所困。马总听了眼睛一亮,他慢慢地站了起来,拿起了酒杯,意味深长地看了包博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把满杯红酒一饮而尽。沙总在旁边两眼直勾勾地看着马总。 包博又倒上了酒,举到沙总面前,说:“沙总,您尽管放心。现在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们的项目就是您的项目,您的项目我也当成自己的项目来做。来,咱们喝一杯,为大家成功合作干杯。” 沙总也站了起来,搂着包博的肩膀,拿着酒杯说:“咱们兄弟以后情意长了,什么也不说了,我先干为敬。”本来是包博敬他酒,他反而先喝了。 这个项目就算谈定了。酒桌上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大家开始放开了喝酒,讲各种黄段子,然后相互交换短信上的黄色笑话。沙总是最高兴的,他认为自己做了一笔非常划算的交易,以一个已经死在自己手里的项目,换了一个股市上最火的项目,同时还从别人那里分了一杯羹过来。包博也十分高兴,开发区这个房地产项目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拿下来了,天津这次不白来。只有银倩坐在那里有些闷闷不乐,她觉得包博实在是难琢磨,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酒过三巡,一箱六瓶红酒都已经下去了。大家酒正喝在兴头上,银倩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下号码。起身到屋外接电话去了。这时沙总已经喝的有些高了,他看了一眼银倩的表情马上猜出来是谁来的电话了。他对着正在说笑的老仁和江秋沫说:“嘘!你们小声点,人家那边正和领导通话呢。”然后他转过来大着舌头地对包博说:“兄弟,我看出来了,我们这位‘李师师’对你是情有独钟。” 包博一愣,看了看沙总,试探性地问道:“那您说我是周邦彦呢,还是浪子燕青呢?” 仁副总笑着接过话来,从眼镜上面看了看包博说:“当然是浪子燕青了。” 包博笑着说:“仁总,过奖了。坐拥国色天香,却要心如铁石,坐怀不乱。仁总,您是这个意思吧?” 老仁笑而不答。 沙总把手往桌子上轻轻一拍,说:“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各个都是英雄好汉,但我最最佩服就是浪子燕青。燕青仪表天然磊落,风月丛中第一名。玉麒麟卢俊义是他救的,水泊梁山招安也是靠他走通了李师师这条线办成的,后来打方腊也是他去卧的底。浪子燕青风流倜傥、才艺双佳、忠心耿耿、淡泊潇洒,足以傲视梁山群雄。我看孙总就有浪子燕青的气概。”看样子一本《水浒传》沙总是倒背如流。不知道沙总小的时候是不是也参加过“评水浒,批宋江”的运动。 这时老仁端起酒杯接着沙总的话说:“沙总说的有理,让我敬当今的浪子燕青一杯。” 这时银倩接完电话进来了,听到他们的话笑着问:“谁是浪子燕青啊?”当发现老仁和沙总正在说包博,她脸色马上变得有些不太好看,不冷不热地冒出了一句:“你们要骂人就当面骂。”酒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 这时包博拿起了酒杯,站了起来,打破尴尬地对大家说:“其实这个项目最大功臣是银小姐,而且可以讲是幕后英雄。多亏银倩穿梭往来,居间协调,调集各方资源,汇聚各方力量,最后才有了今天这个多方共赢的局面。我提议,为咱们的巾帼不让须眉的银小姐干一杯。” 大家举杯同饮,银倩脸上勉强露出了笑容。 这正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