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驯火记》 | ||
Taming the Chinese Fire |
||
(十四)炒作概念、炮制盛宴 | ||
2005年8月6日第一稿,2010年2月14日修改 |
||
作者:(美国)安普若 |
||
星期一一早,包博还没起来,手机就响了。包博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是不认识的电话号码,好像是蓬海市的地区号。 “Hello,你好!”包博睡意朦胧地说。 “我都上班了,你还没起床呢。你这个老板当得真舒服,一觉睡到自然醒啊。长话短说,说完了你接着睡。我把情况和当家的都汇报了,没问题,一切‘欧’了。你尽快安排南下的行程吧。我等你电话。”果然是董厚明,不知道又是从哪个公共电话亭打过来的。现在时髦OK不说OK,说“欧了”,不知是和赵本山学的,还是和郭德纲学的。 包博这时也醒了,说:“Ok,我知道了。”董厚明那边就挂了电话。短短的几句话,既没提邢书记,也没提香港,更没提什么事情。就算被人窃听了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董厚明真是警惕性极高。 包博很高兴,已经睡意全无了。赶紧爬起来,去办公室准备航道清理公司的商业计划,好用它去香港融资。同时还要联系香港那边作证券化的银行或投资公司,安排行程。 进了办公室,张小姐早已经来了,正在煮咖啡。音响里轻柔地放着刘若英的《原来你也在这里》,是当年11月份刚刚出版的新专辑里的歌曲。一股特殊的咖啡香味伴随着刘若英圆润的歌声在室内飘散。万圣节的Jack-O-Lanterns(南瓜灯)和给小孩子准备的糖果还摆在前台的桌子上。张小姐见包博今天这么早就上班来了,很惊讶地看着包博。 包博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吸了吸鼻子说:“好香啊!Oh, by the way, good morning(顺便说一下,早上好)!” “就是你上次带回来的hazelnut coffee(榛果咖啡)。每天给你煮的都是这个咖啡,今天才闻出来香啊?”张小姐看今天老板来得这么早,十分高兴。 包博满脑子想都是航道清理公司的商业计划,嘴上敷衍着说:“每天都香,忘说了,每天都香。喔,你这歌也好听,忘说了。”说着就进了里屋的办公室,坐下来把几天前写的商业计划拿出来修改。张小姐知道他在敷衍,但仍然感到心里很舒服。 包博闷头忙了半天,正在盘算着怎么搞一次金融租赁、怎么把资金用活。这时张小姐探头进来问:“老板,有一个叫银倩的小姐在电话上,你接不接?”包博点了一下头,拿起了桌上的电话,按了一下闪着红灯的“Line 1”键,说:“喂!银倩,早晨好!” 银倩在电话那边没好气地说:“打你手机打不通。好不容易打通了办公室,你那前台小姐还差点把我给挡了驾了。找你可真难啊!” 包博低头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机,没有“未接电话”啊?就说:“你真给我打电话了?我手机一直开着,一个你的电话也没接到啊!” 银倩在那边嘟囔着说:“该死的联通,又出毛病了。还‘互联互通’呢!破130手机,便宜就是没好货。Anyway,你现在在办公室呢?忙吗?……我正好到亮马河这边来办事。嗯……,你要是不忙的话,我一会儿到办公室来找你,我有事情和你商量。” 包博说:“Ok,你来吧。我恭候你。” 一会儿功夫银倩就来了。 银倩的烫了大弯的长发自然地披在脑后。一件浅绿色开士米的羊毛衫象围巾一样地披在肩上,羊毛衫的两个袖子随意地垂在胸前。上身穿了一件淡绿色的厚真丝亮面衬衫。衬衫烫的笔挺,衬衫的领子立立着,上面的两粒扣子没系,低低的领口露出了长长的脖子和一片雪白前胸,以及起伏性感的cleavage(乳沟)。银倩脖子上带了一条细细的白金项链,项链下是一个小小的镶着钻石的心形挂坠。一个大大的椭圆形的太阳眼镜,镜子的一条镜腿插在衬衫胸前的第二粒扣子上。太阳眼镜的镜腿上镶嵌着银色的玫瑰花朵图案,花朵边是小小的Miu Miu两个字。 银倩下身是一条米黄色的开士米长裤,薄薄的裹在翘起的臀上。把臀部优美的曲线衬托得一览无余,但却没有一丝内裤的印迹,看了让人想入非非。裤腰上系着一条颜色亮丽的印着Dalia花(天竺牡丹)的真丝围巾。裤子下是一双Miu Miu的圆头平跟彩色皮鞋。鞋的前面是一朵立体的Dalia花,皮鞋的式样看上去有点象中国的绣花鞋。 银倩手臂上搭着一件墨绿色的Herringbone duffle coat(人字呢英式带帽短大衣),衣服上大大的horn toggles(牛角栓扣)随着她的脚步不断地摇摆,还发出“嗒嗒”的声响。她手里拿着宝马车的钥匙,肩上背着一个杜妮安柏克(Dooney & Bourke)的女用公文包,一路趾高气扬地进了包博的办公室。看也不看门口的张小姐一眼。 包博起身过来象老朋友一样和她hug(拥抱)了一下,说:“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青春、这么阳光啊?” 银倩很有“范儿”地把大弯的长发往后一甩,坐下说:“As always. Thank you!(总这样。谢谢!)” 包博问:“喝点什么?咖啡?茶?Pop(饮料)?” “Coffee sounds good(咖啡挺好)。” 站在门口的张小姐出去给银倩端来了一个托盘,摆在她的面前。上面是一杯咖啡,还有小小的方糖罐,盛cream(奶精)的奶缸和精巧的银质调羹,全部是奶白色的英国Royal Doulton(皇家道尔顿)骨瓷咖啡瓷器。银倩仍旧是看也不看张小姐一眼。 张小姐退出去了之后,银倩眼睛翻了一下,不知道是夸奖还是嘲讽地对包博说:“你的秘书很漂亮啊?” 包博学着银倩的话说:“As always. Thank you!” 银倩被包博的话气乐了,但笑容里多多少少带着点酸味。她喝了一口咖啡,夸张地说:“Yuuuuuck(难喝)!你们的咖啡怎么象馄饨汤那么难喝!”银倩的声音很大,好象是故意说给外屋的张小姐听的。 包博心里这个气啊!这可是正宗的Arabica hazelnut coffee(阿拉伯榛果咖啡),包博上次特地从美国背来北京的。而且小张把咖啡煮得浓淡正好。漂亮女人怎么就是和漂亮女人过不去呢?看样子只有把两个女人分开远一点了。 于是包博起身穿上西装说:“Ok,那我们到楼下大堂去喝咖啡吧,他们应该有不错的新鲜咖啡。”其实酒店大堂的咖啡远远不如包博的好。 银倩踩着她那双绣花鞋一样的彩色Miu Miu皮鞋趾高气扬地走出了办公室。包博跟在她身后,走到门口的时候,回过头,冲已经气得面色铁青的张小姐伸了伸舌头做了一个鬼脸。张小姐眼睛抹哒了一下,把头扭了过去,算是表示了她对银倩的极度不满或是鄙夷。 |
||
坐在凯宾斯基的大堂里,包博要了两杯Cappuccino(卡布基诺)和一角德国黑森林樱桃蛋糕。银倩优雅地喝着咖啡,用叉子叉了一小块蛋糕,为了不碰到她鲜艳的口红,轻轻地放在了嘴里,马上叫了起来:“哇,不愧是德国的酒店,这么正宗的德国蛋糕,真好吃!这叫什么蛋糕啊?” 银倩没听明白,皱着眉头问:“What(什么)?” 包博慢慢地、一字一顿地、故意卷着舌头说:“施瓦尔茨、瓦尔德、克儿诗、投尔特。”听上去还真有点德国施瓦本语的味道。 看到银倩更加糊涂了,包博笑着说:“Ok, Ok, I am teasing you. It is Black Forest Cherry Cake.(好了,好了,我和你开玩笑呢。这是黑森林樱桃蛋糕。)” 银倩鼻子哼了一声,大声地说:“和你出来,总被你欺负!”听到有人说被欺负了,旁边的服务员开始往这边看。 因为包博的办公室在楼上,所以包博常来这里,这里许多服务员都认识包博,于是包博小声对银倩说:“你小声点!谁欺负你了?” 银倩“哈、哈、哈”,捂着嘴,开心地笑了。一种报复后的胜利快感洋溢在脸上,脖子一抻一拧,脑袋晃了两下,很得意地吃着蛋糕,鲜红的嘴唇在蠕动。 蛋糕吃完了,银倩用餐巾纸轻轻地沾了沾嘴角,餐巾纸上留下了鲜红的唇膏的痕迹。放下餐巾纸,银倩说:“Dear(亲爱的),不和你开玩笑了,我找你有事情。沙总这个周末找我,他从别的地方打听到了,省里不想把开发区3,000亩预留地给他做‘洛杉矶花园’那个项目了。” 包博笑着逗银倩说:“除了你,看样子沙总还有别的内线儿在做政府那面的工作啊!” 银倩把又脖子拧了一拧,眼睛一翻,说:“有谁也没用!最后他还不是要来找我。” 包博问:“他知道省里为什么不给他这个项目了吗?” “他自己说省里的意思是想在那片地上引进外资,而且想搞个大项目。他认为省里嫌他的项目没有什么新意,就是一个房地产楼盘。除了一个洋名字,其他都太土。而且也不相信他能真的引来外资。所以,他这些日子到处找概念,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拉来了几个国外的项目。想让我私底下先和省里通通气,看省里对哪个项目感兴趣,他好再去谈,争取把项目引进来。他把几个项目的资料全给我了。”说着银倩从她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台白色的小巧的苹果笔记本电脑,她把电脑打开放在了桌上。开始给包博演示这些项目的介绍。 包博问:“你给省里领导看过他的这些项目了吗?” “还没有。他前天才给我的,我哪儿有时间啊?我想先让你看看。看看这些项目是否有戏。不过我觉得他纯粹是‘猴儿拿虱子——瞎掰’。因为省里现在几个领导都不想把项目给他,他找来什么外资项目来也没用。” 包博开玩笑地说:“那样也不一定,如果他把迪斯尼拉来,省里还不乐疯了?” “他还真拉来一个主题公园的项目,不过不是美国的迪斯尼了,是一个法国的什么主题公园……我都没听说过……噢……在这里……” 说着,银倩打开一个PowerPoint幻灯片的演示,第一张幻灯片是一张全景照片。在一个人工湖后面耸立着几个巨大且怪异的建筑,左手的建筑像一块巨大的凝结成的黑色晶体块一样,整个建筑上上下下既没有水平的也没有垂直的线条,连矩形也没有,一块块“晶体”向着左前方倾斜着。黑色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着钢硬的光泽;右手的那个建筑像是一个黑色的倾斜的玻璃盒子,扣在了一个巨大的圆球上;中间的那个建筑是一个大斜面的屋顶,屋顶上的一个凹槽中卡着一个巨大的圆球,远远看上去象中学生的物理实验,又像一个巨大的计算机鼠标。 还没等银倩开口,包博说:“沙总从哪里把这个项目也找来了?这是法国的Futuroscope(未来乐园)。他们十年前就和深圳在谈这个项目,谈了十年了也没谈出个所以然来。怎么沙总想把这个项目引到这里来?真有点病急乱投医了。” 银倩眼睛瞪得大大的:“你知道这个项目?你去过法国的未来乐园?” “是啊!我前几年去那里参加过一个电子游戏的展览会。你在英国读书时没去哪里玩过?” 银倩说:“哦,对了,想起来了。这个地方在法国南方。从巴黎坐TGV高速火车也还要一个半小时呢。而且听说不好玩,所以就没去。好象没什么中国人跑那里去玩的,法国人去得也不多。我以前都没听说过。” 包博说:“这个地方确实没什么意思,距离巴黎300多公里,比北京到石家庄还远。你到那里一看就知道了,就是一望无际的油菜田里建了几个奇形怪状的建筑,几乎全是巨大的电影院和视像馆。谁没事吃饱了撑的跑那么远去看电影啊?!” 包博指着银倩电脑屏幕上那个黑晶体块一样的建筑说:“这个叫Kinemax,是一个大屏幕电影院。屏幕有六层楼那么高,25米宽。人眼的视角都没那么大,再加上音响的配合,确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包博又指着照片上那个扣在黑色倾斜玻璃盒子中的大圆球说:“这个叫Omnimax,就是圆顶屏幕电影院,180度,好像鱼眼看世界。这两个建筑都是Denis Laming(丹尼斯·拉明)设计的。此人很出名,搞建筑的都知道他。这个公园里20多个建筑几乎全是这种电影院,参与性、娱乐性、享受性都不够,所以这根本不是一个现代概念的主题公园,一点也不好玩。这几年他们连年亏损,开不下去了,差点关门大吉,所以他们前一段到处找买主呢,后来好象是卖给了发行《巴黎人报》的那个公司了。深圳的旅游局长好像也曾经说过这个项目很落伍的。怎么沙总想在中国搞这个东西?” “他根本不懂。他都不知道这个东西在地球上什么地方。就听人家说是法国三大主题公园之一,还吹牛说是和迪斯尼齐名的呢,他就觉得不得了了。其实他只想拿个概念回来炒。” 包博说:“我看这个项目还是算了吧。这个项目从1994年就开始和深圳谈,谈到今天都快十年了也没谈成。一开始是王炬谈,谈了好多年也没谈出个所以然来。后来王炬出事了,这个项目就撂下了。法国那边亏损的厉害,恨不得找个冤大头赶紧引进他们的项目,他们也好挣点品牌费。所以前一段他们又接茬继续和深圳谈,这次是深圳的副市长卓钦锐谈的。但也没谈出个眉目来。如果这个项目能干,深圳也不会拖十年没动静。前一段我听说法国人和北京上海都谈过,还和北京旅游局的人搞得挺热乎的,不过估计也是浪费时间。” 银倩听包博这样一说,干脆后面的资料也不演示了,直接把这个文件关上了,说:“农民啊,你有什么办法呢?还不是听风就是雨。” 银倩开始给包博看下一个项目的幻灯片。 银倩说:“这个项目是美国的宇航项目。要在中国建一个太空科学城和宇航中心。” 幻灯片一打开,上来是一个深蓝色的美国宇航局NASA的标志,还带动画效果的,滚动着就出来了,真的像美国宇航局似的。屏幕翻到下一页,是项目介绍:号称要在中国建一个美国佛罗里达州卡纳维拉尔角的肯尼迪航天中心。准备从俄罗斯联邦航天署购买一架“联盟TMA”系列载人宇宙飞船,五年后搞月球旅游。到第十年,第二期工程结束的时候,将可以承接世界各国的卫星发射、送人进入国际空间站等任务。平时作为青少年太空知识科普营地。参观营地的人就如同真正的宇航员一样,体验真正宇航员的感受。将提供美国宇航局完全一样的模拟训练,可以模仿宇航员在只有地球1/6重力的月亮上行走,可以仿真航天员被固定在负载五自由角度的椅子上模拟空间环境等等。 再下一页是财务分析,列出了品牌执照费、设备费、设计与申请费、建筑物工程费等等。然后号称运营第一年就可以有一亿五千万美元的收入。最后结论是平均五年回收成本,投资回报率高达20%以上。 包博根本没心情仔细看那些财务数据,知道都是骗人的。他问银倩:“这个项目怎么听上去象牟其中搞的。一会儿从俄罗斯买宇航飞机了,一会儿放卫星了,一会儿送人上月球了。是不是还要把喜马拉雅山炸开一个洞,让印度洋暖湿的气流吹进青藏高原建设‘西北的好江南’啊?”包博讲的是牟其中的一个经典的笑话。 银倩把幻灯片翻到公司介绍的一页,指着幻灯片上的文字说:“不是牟其中搞的。这是一家美国投资公司的项目。这是他们的介绍。沙总说,他们要投资几十亿美元来搞这个项目呢。” 包博不看文字介绍倒好,一看这个介绍差点把咖啡笑喷在银倩雪白的笔记本电脑上。只见介绍是这么写的: America SBOT Investment Group Co., Ltd. China Office (Beijing):
银倩看着包博笑成这样,问:“你笑什么呢?是不是他们吹的太厉害了?” 包博一边拿餐巾纸擦着嘴边的咖啡,一边说:“没什么?他们的介绍很有‘中国特色’,看上去就象中央工委直属的大型国有企业一样,气魄不凡!估计一定也是一个美国部级的国家重点单位,归美国国务院工委直接领导。而且这个介绍写得很符合马克思对资本主义‘金融资本’的论述,水平不低啊!” 银倩也笑了,说:“我也觉得是。听上去这个介绍象是国资委的领导干部写的。我在欧洲好象从来没听说过荷兰有Netherlands Bank这么个银行,其他几个公司名字听着耳熟,但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说过。” 包博想起来前几天董厚明提到这家公司的时候把这家公司叫“傻逼呕吐投资集团”,就还想笑。不过这家公司能量可真大,都骗到沙总这里来了。包博问:“这个公司的人是不是一个台湾女的,姓王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不知道沙总都是从哪儿找来的这些项目。据说沙总还交了五万块钱‘资料保密费’,人家才给了他这套资料呢。” “沙总的钱倒也是挺好骗的。这套资料很有娱乐性,只是不值五万块钱。这个项目根本就是没谱的事儿,能骗五万骗五万。如果沙总上钩了,他们后面还会继续骗沙总——今天让沙总交‘申请费’、明天让沙总交‘设计费’、后天让沙总交‘品牌费’。能骗多少是多少,能骗多久是多久。” “我就知道沙总又傻冒儿了。所以啊,多亏了我没和省里讲,否则这人我可真丢不起。我觉得沙总就是在浪费时间!这么好一个项目让他糟蹋了,真可惜!” 包博知道银倩想说什么。他喝了一口咖啡没说话。他倒不是想故意“拿糖”,因为他实在吃不准这里面的水有多深。N省他没有多少关系,他也是刚刚认识银倩没多久,他可不是轻易相信人的人。表面上你好我好,但他心里的戒心很重,否则在中国早让人家骗得只剩裤衩了。 银倩看他不说话,沉不住气了,说:“我上次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看包博还不说话,她鼓动包博说:“你不用担心,如果咱们合着做,只要你能弄一个像样的方案,我保证能把项目批下来。” 包博慢条斯理地说:“银倩,上次你和我说过这个项目之后,我查了一下资料。按你上次和我讲的,这个项目3000亩土地的性质是‘集体建设用地’。如果要开发房地产,必须转为国有土地。那么‘集体变国有’这个过程需不需要‘招、拍、挂’?去年五月中央发的‘十一号文件’明令全国城市土地进入房产市场必须经过‘招、拍、挂’,明文禁止协议出让。如果一‘招、拍、挂’,这地价可就上去了?而且这块地是‘生地’,那么土地出让金怎么算?这些都是问题啊!” 银倩听了包博的话,反而笑了。她说:“这不是什么大问题。集体土地转国有,这个事情让省政府和开发区去办。当初办开发区的时候,省里和乡里有一个协议,乡里按每亩10万的价格把这3000亩地卖给政府,农民的户口、就业、安置等政府在开发区一期征地的时候已经给他们解决过了,这次只要把土地转让金交给乡里就行了。所以问题十分简单。关于土地出让金,我可以去做政府这边的工作,土地出让金就按实际地价收。政府除了收一些相关的税收之外,就不再收取其他费用了。你看如何?” “就算10万元一亩,3,000亩也是三个亿。一上来就砸进去三个亿,拿下这么大一块地,这风险可不小啊?” 银倩说:“你不信去问问,这个价钱算便宜的。拿下那么大一块地,才3,600多万美元。你们投资公司难道这点钱都拿不出来?” 银倩这话一说,包博马上警觉了起来了。难道她和沙总是一伙的?一起来忽悠我买地的?于是包博开始后退。他说:“这块地确实不算贵。但我这里最近刚刚投了一个项目,活钱基本上都投到那个项目里去了。3,600多万美元确实不算多,但我一时还真拿不出来,手里没那么多活钱。” 包博脸上一副“你别拿虚荣心刺激我,我不上当”的表情。银倩这句话实在说得是太外行了,所以包博肯定警觉。 银倩看着包博,一脸失望地说:“其实,如果我要是硬给沙总跑这个项目,也还是能跑下来的。但是,这次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用我这些政府资源了。最后一次,又是这么好的一个项目,我真不想帮别人了。以后就算我想自己干,这些资源也没有了。” 银倩说她最后一次用这些政府资源,包博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但他不便现在就问。他现在不想接银倩的任何话茬,他怕进了银倩的圈套。 银倩接着说:“现在很多人都看好这块地,都在省里找关系,想把这块地拿下来。香港的,新加坡的都有。我们只要把项目先拿下来,其实想转手卖给谁不行啊?这一转手好几倍的钱就赚出来了,其实沙总也想这么干。” 银倩说的不是没有道理,钱是要赚的,但是风险也是要防范的。包博想了想,一个主意在他脑子里逐渐形成了。他看了一下表,已经是中午了,就说:“银倩,饿了吧?咱们先吃中午饭吧!边吃边聊。你想吃什么?” 银倩觉得包博是故意把话题扯开了,看样子他真的是对这个项目不感兴趣了。银倩情绪变得很低落,说:“算了,我没什么胃口。随便吃点吧。其实我来找你就想和你谈这个项目的。你如果不感兴趣,我就回去了。以后再找机会吃饭吧。” 包博说:“项目做不做是次要的,但饭总归是要吃点的。而且我没说这个项目我一定不做啊?” 银倩听包博还是“活口”,就略显高兴地说:“那好,那就吃点清淡的吧。日本餐怎么样?今天我请你吧。这里好象有一家日本料理,叫什么来着?” “这个酒店里的日本料理叫‘本膳餐厅’。不过这个日本餐厅真的不怎么样,又慢,服务又不好。如果你想吃日本菜,我带你去一家正宗的日本餐厅。不远,走着就能去。" 银倩穿上她的duffle coat,和包博出了饭店,穿过凯宾斯基饭店边上的东三环,到了马路对面的北京发展大厦。进去后一层右转,这里有一家日本餐厅叫“英虞日本料理”。餐厅的名字取自日本著名的风景名胜地、有“珍珠摇篮”之称的三重县“英虞湾”(Ago Bay)。三重县是日本的美食之乡,这里的江户古城“松阪”生产的“松阪牛肉”是日本牛肉的极品;这里还出产日本最负盛名的美食——称号“龙虾之王”的“伊势海老(虾)”和生牡蛎之绝品“矢牡蛎”。所以懂行的人看到“英虞”这个名字马上就会联想到这些日本的美食。 |
||
包博和银倩一进餐厅,店员们就冲他们深深地鞠躬并大声说:“‘一辣虾你骂谁’(いらしゃいませ,欢迎光临)!” 包博对门口带位的小姐眨眨眼,笑着说:“不用‘一辣虾’了,你们吴小姐在吗?”店员赶紧进去通报吴小姐。 这时一个娇小的年青女子从里面踩着小碎步一路快步地迎了出来,老远的还没看清楚是谁就已经开始鞠躬了。边鞠躬嘴里边用甜美的日语说:“こんにちは。お久しぶりです(ko n ni qi wa,o hisa siburi desu,你好,好久不见)……”一句话还说完,她一抬头,笑了:“咳,我当是谁呢?Bob,是你啊?你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好久没见了,你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包博故意用字正腔圆的北京话学着吴小姐的日语说:“嘿、嘿,可不是‘偶很傻死不阅读书’(お久しぶりです)了呗。我还好,还好!”说着和吴小姐亲热地hug(拥抱)了一下。 吴小姐一头烫成大弯的黑发飘在肩后,大大的眼睛,双眼皮,小鼻子,小嘴,人长得娇小玲珑,十分漂亮。她上身是一件小巧的灯心绒黑西装,里面是小小的紧身白背心;下身是一条绷得都要爆开了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锃亮锃亮的黑漆皮高跟鞋,看上去象一位时髦的日本女孩。 包博转身介绍说:“这位是银倩,银小姐。银小姐是留英的艺术家,中英文化交流公司的总裁。当年流行乐坛上的巨星,当然也可能你不知道。” 吴小姐又开始习惯性地鞠躬,嘴里说着:“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包博对银倩说:“这是吴小姐。吴小姐留日十年,是日本通。本店的‘支配人’,所以这里应该是北京最正宗的日本料理了。” 听包博这么一说,吴小姐不断地微微点头鞠躬,嘴里说着:“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A li nga do go sa yi ma si,谢谢)”,脸上笑的十分灿烂。 她把包博和银倩领到了靠窗的一个包箱座位坐下。问他们:“今天想吃点什么?” 包博看看银倩。银倩在翻菜单,嘴里说:“第一次来,不知道什么好?吴小姐给推荐推荐。” 吴小姐说:“我们的黄鰤、金枪、海胆都是每天从日本空运过来的。最近是深秋初冬季节了,三文鱼也特别好。正好今天还有‘松阪牛’。Bob最喜欢吃Sukiyaki(寿喜烧)。我们这里大部分原材料都是从日本进口的,我们做寿司的米也是‘新泻鱼沼’的‘越光米’。” 吴小姐提到的“松阪牛(Matsuzaka Beef)”是日本兵库一带的血统纯正的“但马牛犊”。牛犊们每天新鲜啤酒喝着,烧酒按摩着,音乐听着,日光浴晒着,日本人以这种变态方式精心饲养三年,而且还要保持它们是处女,否则的话牛肉就不新鲜了。所以这种牛肉柔软、鲜嫩、可口、好吃,但也十分昂贵。在北京的价格一般都在一两三百元以上,贵的地方甚至卖到八、九百元一两,一顿饭一个人吃掉五千一万的是小意思。 在日本最受欢迎的大米是新潟县鱼沼地区出产的“越光米(koshihikari)”。新潟县是日本前内阁总理大臣田中角荣的老家,日本最大的稻米产地。 日本料理中寿司的种类很多,包博一般喜欢坐在寿司台边上看着寿司师傅边做边吃。所以他懒得自己一个一个地单点寿司,就说:“这样吧。吴小姐,你就看着给我们安排吧。配几样Sushi(寿司),来点Sashimi(生鱼片),再来点Sukiyaki就可以了。” 银倩也顺势放下菜单,娇滴滴地说:“我只要有Sushi就好了。就麻烦吴小姐代劳吧。” 于是吴小姐抱着菜单,踩着她的露脚后跟的极高的高跟鞋一路小碎步地走了,给他们安排菜去了。 银倩看着吴小姐的背影对包博说:“你认识人还真多。‘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啊?留美的,留英的,留日的,你收集的还挺全?” 包博苦笑着说:“我可不想‘收集伤悲’啊!” 银倩撇撇嘴,眼睛一翻,说:“那谁知道啊?哼!” 英虞餐厅的背景音乐正在播放日本当今最红的女歌手的成名曲《First Love》,充满磁性的优美歌声在空气中飘荡。日文英文混合的歌词,包博只听懂了一句,就学着歌词说:“わたしは……You are always gonna be my love(至于我……你将永远是我的爱)!” 银倩撇了包博一眼说:“你又开始花我?” 包博故意一脸冤枉地说:“没有啊!我是说这歌的歌词。这歌很好听,是谁唱的?” 银倩聚精会神地听了一下,然后说:“宇多田光。纽约出生的日本歌手,后来海归了,回日本发展了。就是19岁就和摄影师结婚的那个,好象听说最近又要离了。”银倩果然是娱乐圈出身的,对这些歌星八卦特别了解。 包博听着歌曲,脑子里还在想着那块地的事情。他忽然问:“你刚才说有好几家公司都看好那块地,你能不能拿到这些公司的名单?” 银倩不解地问:“你还不相信我?我说的是真的,真有好几家公司都感兴趣。我骗你干什么?” 包博忙解释说:“你误会了。不是不相信你。我要这个名单有用。否则的话这块地拿下来了,咱们以后怎么出手?你最好能整理出一个名单,把公司都列出来,我要有用。” 银倩明白了,说:“那好。我一会儿就打电话去问。明后天就给你整理一个名单出来。” “哦,还有,这个项目有没有可能拿到银行贷款?” “我听沙总讲,好象拿下地之后,可以用土地作抵押拿银行贷款。” “拿下地了,咱们又不自己开发,还要银行贷款干什么?说的就是能不能用银行的钱拿这块地。如果想做这个项目,三亿的资金全靠咱们自己出,压力太大。既然你也是最后一次用你的政府关系了,那就用到底。争取拿到银行贷款。如果需要打点,咱们打点。如果需要分一部分利益出去,咱们分利给他们,这都没问题。没有银行的支持这个项目难啊。” 听包博这么说,银倩说:“这事情我可以去问问。沙总上一个项目的银行贷款就是我帮他牵的头。我先去问问,再告诉你。如果必要,我可以帮你把省里几个银行的头头约出来吃饭,你和他们谈。” 听了银倩这么说,包博怀疑银倩和沙总一起呼悠他买地的疑心消除了一些。如果可以从银行拿到贷款,那么就算是他们呼悠他买下了这块地,就是项目砸手里他也不怕,反正是银行的钱。把地抵给银行就是了。于是包博说:“如果能拿到银行的钱,那么这个项目还有得做。” 银倩很高兴:“那你答应做了?” 包博说:“我不是不想做这个项目。只是觉得这个项目最好是用银行贷款做,否则的话这三个亿的资金也要去融资!更重要的是你有这方面资源,何苦不用呢?” 银倩说:“那好!就听你的。我有一种直觉,这个项目只要你出马,肯定能成!” 这时服务员过来,点着头,嘴里说着:“お待たせしました(o ma ta se xi ma xi ta,让您久等了)”,把寿司端了上来。 |
||
在一个大号的精制的乌木托盘上,中间摆放着两排Nigiri Sushi(握寿司)。一样两只,颜色由浅到深一字排开,从雪白的Squid(鱿鱼)寿司、奶白的Haddock(黑线鳕鱼)寿司、鳞光闪闪的Mackerel(青花鱼)寿司、红白相间的Red Snapper(加吉鱼)寿司、棕黄色的Yellowtail(黄鰤鱼)寿司、浅红色带黄条文的Salmon(三文鱼)寿司,一直到深红色的Tuna(金枪鱼)寿司。最后是放在紫菜圈上面的红晶晶的Salmon Roe(三文鱼鱼子)寿司和黄灿灿的Sea Urchin(海胆)寿司,边上还插了三片绿莹莹的薄黄瓜片。 在托盘的边上,摆着Maki Sushi(卷寿司)。有各式各样的“太卷”(Futo-maki)和白米饭外面裹着晶红细小Tobiko(飞鱼子)的“里卷”(Uri-maki)。还有几只卷着金枪鱼的“铁火卷”和卷着黄瓜的“河童卷”。 托盘角上是捏成小山形状的绿绿的Wasabi(日本芥末)和摆得象花朵一样的浅粉红色的Gari(醋姜)。整个托盘五彩缤纷,看上去十分的漂亮。 包博看这么多好吃的寿司又摆放得这么漂亮,开玩笑地说:“哇!这么多,都快摆不下了。要是来一个‘女体盛’就好了。” 银倩笑着说:“什么?美的你!有好吃的美你的嘴还不行,还要养眼啊?现在上哪儿给你找处女去?都是‘处理’过的女人,没有新鲜的了,谁给你当‘女体盛’啊?” 这时吴小姐亲自把烧好的‘松阪牛寿喜烧’给他们端了上来,正好听到他们的话,就对包博说:“有这么一个大明星一样的美女陪你吃饭还不行?还想美事儿呢?” |
||
包博“嘿、嘿”地笑着,往里坐了坐,让吴小姐也坐下,大家聊了几句天。吴小姐推说还有别的客人要照顾,不打搅你们吃饭了,就起身走了。 包博这时注视着坐在对面的银倩。北京深秋初冬的阳光从窗外投进来照在她的侧面,把脸上的轮廓勾勒得十分迷人。银倩确实有明星气质,受过专业训练的形体动作十分的有“范儿”,一举手一投足无形中就带出了那种味道,所以走到哪里别人马上能感觉出她的与众不同的风范。再加上她很会打扮自己,永远是一身的名牌时装,恰到好处的化装,让人能感到时尚流行的脉搏。在男人眼里,她更多了一种略带风骚的女人味。她一张嘴夹杂着伦敦和中国口音的英文也让人感到那么的cute and sexy(好玩并性感)。包博想,她当年没有唱红也实在是很可惜了!一个天生的明星、难得的人才!既然现在跌进了商海,那么就应该好好地利用利用她身上的这些才华。包博脑子里有了一套初步的想法。那么现在就要开始训练她,让她尽早进入角色。 银倩看包博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她,就用手在包博面前晃了晃,说:“你发傻呢!还不吃饭?看我干什么?我又不能当饭吃。你不吃我可吃了,我饿死了。” 说着,银倩挖了一块绿芥末刚要往小盘子里的酱油中拌。包博一把拦住了她,小声对她说:“不能这么吃。芥末拌酱油是标准的‘土帽儿’吃法。你可不能露怯!” 银倩撒娇地抗议道:“我从第一天吃日本餐就是这么吃的!” 包博说:“谁教你这么吃的谁就是‘土帽儿’。从今以后,不允许你再这么吃。我要让你无懈可击,不能有一点地方露馅。” 银倩没听懂包博什么意思,就说:“你叨咕什么呢?给谁家训练儿媳妇呢?快让我吃饭吧,我都快饿死了。” “什么儿媳妇不儿媳妇的?我要让你演一出商业大戏,你就是戏里的主角!” 银倩还是似懂非懂:“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呢?你要投资拍电影啊?Anyway,那好吧,你怎么吃我就怎么吃就是了。和你出来就是受你欺负!” 包博说了声:“一他大黑妈死(いただきます,yi ta da ki ma si,那我开动了)”,拿起筷子,开始给银倩示范吃“握寿司”的正确方法:先拿筷子把芥末放一点在鱼片上,味道重的鱼片上再放上一片醋姜片。然后把筷子放一边,用手巾擦擦手。直接下手,用右手的三个指头把寿司拿起来,食指按在鱼片上的醋姜片上,这样手指就不会沾上鱼腥味了。拿起,翻腕,鱼身朝下,用鱼片的一边蘸酱油,再翻回来,进嘴。包博一连串的动作做的是熟练、大方、舒展,有一种男人的阳刚之美。在银倩眼里,包博很有日本魅力男星福山雅治的风度。而且她觉得包博的笑容和眼神也很象福山雅治。 银倩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你很象福山雅治!” “谁是福山雅治?”包博显然对电影明星很不熟悉,就更不了解日本的电影了。 “就不告诉你!”银倩撒娇地说。 银倩果然是演员出身,模仿能力很强。她按照包博的样子很快也学会了,而且做出的动作真的带有一副日本女性谦恭而又优雅的味道。但她嘴里却还在嘟囔:“我可是一直用筷子吃的,以为拿手吃寿司的都是日本农民。怎么到你这儿了规矩就都倒过来了?” 包博也不理她,继续给她一一讲解每个寿司中文英文都叫什么。吃的时候应该由浅到重,从白身鱼吃起,然后是红身鱼,青身鱼,最后是三文鱼子和海胆。先吃“握寿司”,再吃“卷寿司”。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寿司师傅要这么摆放,而且只有正宗的高级日本料理店的师傅才会对如何摆放寿司的这些细节都一丝不苟。 银倩说:“不就是生鱼片加米饭吗?规矩还这么大,日本人就是规矩多。我最爱吃‘卷寿司’了,一般我一上来就先把‘太卷’、‘里卷’都吃光。我不吃三文鱼子和海胆,太腥!” 包博眼中充满柔情地看着她,但语气带着命令似地说:“必须吃。我吃一个你吃一个。”说着包博一口吃下了一个三文鱼鱼子寿司。 银倩咬了咬牙,在三文鱼鱼子寿司上放了很多芥末,然后一闭眼也把三文鱼鱼子寿司和海胆寿司吃了。芥末把她的眼泪都辣出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银倩从来不吃的东西,包博让她吃,她也就硬着头皮吃了下去。好象在包博柔情似水的目光注视下,她一下子什么都敢了,什么都不怕了。她感到好象有一个宽大的肩膀支撑在她身后,可以为她遮挡一切。她和包博在一起,有一种被征服但又十分甜蜜的感觉;有一种可以任意撒娇胡闹而又被宽容的感觉;感觉好象精神上有了一个支柱,有一种可以依靠的安全感。所以她乐意听包博支配她。 吴小姐这时走过来,看到银倩熟练地用手吃“握寿司”的动作,好奇地说:“银小姐也在日本呆过很多年吗?” 没等银倩开口,包博说:“这位就是当今的川岛芳子。” 银倩狠狠地瞪了包博一眼。吴小姐在旁边抿着嘴笑着说:“银小姐肯定比Kawashima Yoshiko漂亮很多喔!” 吃过了饭,包博和银倩喝着“玄米茶”,一股炒麦粒的焦糖香和绿茶的清香混合在嘴中和鼻子中,十分舒畅。 银倩右手握着日式茶杯,左手的指尖轻轻地托着茶杯的底部,优雅地喝了一口茶,问:“这个项目你想怎么做?” “这个项目也做不出什么花样来。就是土地的‘一级半’开发。咱们搞一个概念出来,然后把整体规划做出来,你争取把项目规划批下来。咱们把‘七通一平’做了,然后把规划好的‘熟地’卖给二级开发商。短平快,争取半年结束战斗。” “其实沙总也想这么做。” “是啊。这都是玩烂了的老套子了,几乎所有的开发商都是按这个套路做的。关键是谁能把这其中的每一步都走通——拿地、规划、立项、报批、贷款、工程、最后出手。对了,如果咱们接手这个项目,沙总那边怎么办?” 银倩眼睛一翻,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管他。咱们做,就咱们做。他有的是别的项目可做。” “最好还是和沙总谈谈。别一上来就树敌。毕竟他和当地的县乡两级政府很熟。这个项目在他眼里是块大肥肉,他不想被别人抢走。” “那好,咱们今天晚上就约他吃饭怎么样?” “嗯……”包博想了一下说:“今天晚上不行。我有一个朋友从加拿大来,明天就回加拿大了。说好了今天晚上大家聚会聚会的。还是等过两天你把银行贷款的事情问好了,咱们再和他谈吧。” “不过,过两天他就去天津了。他在天津拿了一片地,最近正在搞开发呢。” “没关系。天津北京之间开车一个半小时。咱们去天津找他就是了。”包博忽然想起了什么,说:“唉,你晚上如果没事儿,也过来一起玩吧!没外人,一个加拿大的教授,一个美国公司的中国总经理、一个开建筑公司的,都是在美国留学时的朋友。一起来热闹。”包博心里想如果这个项目上要和银倩合作,那么就应该和她接触多一些。包博毕竟还不太了解她。 银倩倒是一点不扭捏,看到包博要把她介绍给自己的朋友,她十分高兴,于是说:“好啊!好啊!那用不用我帮你找几个电影学院、舞蹈学院的女孩子来一起玩啊?” 包博一听,马上说:“那好啊!一定一定。” 银倩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们这些男人!哼!我也要考验考验你会不会见异思迁!说吧,晚上去哪儿?” 包博说:“你们女孩子们喜欢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你点地方!” 银倩想了想,说:“咱们还是去吃西餐吧。别看这些小妮子见多识广,北京城几乎多贵的地方都有人请她们去吃过。但还没几个人带她们去吃过正宗的西餐。而且你吃西餐点菜的那副派头、那谈吐,也让她们长长见识!别整天和那帮土财主暴发户们混,就知道吃鱼翅鲍鱼燕窝。”银倩对上次包博在中国大酒店的“阿丽雅”西餐厅请她吃西餐的情景记忆犹新。 “那好,晚上六点半。希尔顿二楼的The Louisiana(路易斯安娜)餐厅,正宗美国菜,怎么样?用不用我让司机去接她们?” 银倩顺嘴说:“她们自己都有车。现在大学生,可真不得了。一个一个都是小富婆儿。哪儿象我上大学那个时候!” 忽然她又想起了什么,说:“还是你派车去接吧!你那大凯迪拉克,又挂一武警牌照,在她们学校门口一停,多‘哧鳞’,多‘拔份儿’啊!” 银倩一句青岛话,又加一句北京话,把包博逗乐了。难怪电影学院、舞蹈学院、戏剧学院门口总是那么多高级轿车呢,都是来给女生‘拔份儿’的。包博没想到自己的车也加入了给艺术院校女孩子‘拔份儿’的行列了。 包博说:“那好,你联系好了给我打电话,我让司机去接。” 银倩去洗手间补装回来,包博已经结过帐了,和吴小姐道了声“龇牙骂他呢(じゃ、またね,zi ya ma ta ne,再见)”。包博拿起银倩的duffle coat帮她穿上,一路送她到停车场。银倩上车前,狠狠地抱住了包博,并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银倩看着留在包博脸颊上的浅浅的红唇印,满意地上了车。 宝马车一溜烟地开走了。 |
||
|